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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大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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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大新生   作者 傻冒虫

 (这是一位业余作者写的一篇小说,发表在政府网站市民心声上,觉得写的很有意思,小说味很足,于是就转载于此,希望作者也能看到这里。这位老兄倒可以继续写下去,说不定能出一本新版红楼梦。)     

鸡叫头遍,焦大就醒了,他侧身推开窗子,眯缝着眼瞧了瞧窗外。初秋时节的天亮的晚,这会儿天才麻麻亮,街面上冷冷清清,只有棺材巷掏粪的杨秃子每天这个时候推着的独轮车在青石板路上吱吱拗拗地响。焦大放下叉竿,伸手在后背上挠了挠,叹了口气,然后撑着炕沿下了炕。老寒腿不大对劲,两只脚在地上画了三圈,方才够到了鞋。几个小厮横七竖八地还在炕上打着呼噜。猫B眼双手抱在裤裆里一动不动,裤子上濡湿了一大块。焦大摇头笑了笑,然后轻轻拉开房门,汲着麻鞋晃悠着来到马厩前。

    马厩里还非常暗,焦大伸手在马槽里摸了摸,昨晚上的料还剩下不少。他顺手拍了拍槽边的一个马脑袋,小声道:“你留着干啥子啊,拉一天车,难道成神了不成?”几匹老马静静地立在马厩内,焦大躬着背对里面瞄了瞄,笑道“老伙计,硬朗的话,咱们继续搭把子。”说完,摸到后墙跟前,对着墙脚的一棵小泡桐滴答滴答地撒了泡尿,然后清了清嗓子,小声哼起了新近刚听来的一支小曲子: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焦大哼完小曲便操起扁担,挑着两只木桶朝角门外的水井那边去了。这是焦大的早课,多少年了,也习惯了。好在筋骨也还硬朗。

   眼看着天就亮了,院子外的街面上熙熙攘攘地上了不少人,老远处飘来一股干牛粪和炸油条的味道。小贩子的吼声一阵阵从院墙外爬过来。焦大已经挑过八担水了,马厩内外扫得干干净净。他踮着脚把竹笤帚架上房顶,顺便冲着窗子叫道:“小狗日的们,自个儿瞎操呢,看爷爷不抽你屁股。”房内的懒腰接着此起彼伏起来,巴脚的黑脸先露在窗口,眼屎巴糊地瞅了瞅天,然后嘟囔道:“老狗日的。”炕上的豁巴子、猫B眼、大头鱼几个都嘿嘿地笑起来。焦大耳背,听不真切,骂道“嘴巴都滋像破棉鞋,够头大叫驴戳了。”

   早饭的工夫,赖二踱着方步从角门过来了,嘴里还叼着根牙签。不到近前就撇着嘴巴喊道:“都听着,今儿太太小姐们要到馒头庵进香,都给我机灵着点儿。”巴脚笼着手懒洋洋地笑道:“赖爷,大清早的就剔牙啊,敢情又吃着生猛了。”赖二摇头叹道:“他妈的,推不掉,吵着闹着要请,还能不给人家面子嘛。牛蹄筋味道真不错,就是他妈的塞牙。”说完嘬了嘬嘴巴“唏——”。焦大原本面朝着赖二,这会儿背过身子骂道:“吃狗鸡巴来着。”他耳背,自以为是小声嘟囔,其实声音非常大。赖二一听不干了,恶狠狠地将牙签吐在地上,怒道:“老驴吊,一大早你找啐啊,敢情你马粪胀多了不是。”

   好家伙,就这一句,可把焦大弄背过气去。自从那年被凤姐塞过马粪,焦大一直当成奇耻大辱。想当年,自己跟着老主人贾演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立下过汗马功劳。征靼子那年,要不是自己背着老主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哪有现在这一大家子人啊。想不到世风日下,家门不幸,到如今,自己连家奴都要欺负到头上,真是岂有此理啊。再说自己也是为了主子好,不过是午后多灌了口黄汤,说了些不太入耳的心肠话,她二奶奶再怎么着,看在祖宗份上,也不该做出这么恶心恶毒绝屁股的事来。而源头也还是这狗仗人势的赖二牵扯出来的。他不叫自己套车,我哪会撞见她二奶奶呢?如今这等下三烂的货色没事也来揭我的老疤。焦大越想越气,他哆嗦着身子东张西望,忽然就发现了马厩的栅栏上靠着早上挑水的毛竹扁担。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操起扁担回身就朝赖二劈头打来,嘴里咬牙切齿地诅咒道:“我操你八辈祖宗!”那势头作兴要把赖二的驴脑袋砸烂,还要顺便把对凤姐的怨气连本带利给讨回来。赖二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就抄了焦大的底子,原本还想颐指气使地教训老家伙几句,就听到天灵盖一声闷响,敢情就象当年被鲁提辖掴中的郑屠一样,顿时开了个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起响,外加眼前礼花飞溅。焦大似乎还不解气,扁担还要出手,几个小厮呼啦一下子将他抱住了,嘴里“爷爷、祖宗”没命地叫。焦大哪里还使得出劲来,老脸黑得象锅底,瞪着眼、喘着气。赖二扭了扭脖子,半天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脑门,鼓了馒头大的瘤子不算,那血蹭破了皮就顺着额头喜滋滋地洒了一前襟。赖二伸舌头在嘴唇上探了探是咸的,那眼一直就昏死过去了。几个小厮顿时慌了手脚:“亲妈哎,出人命了。”巴脚胆子稍大些,见赖二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出手探了探赖二的鼻子,热乎乎的气还在喷。他手一缩,冲着焦大哼着气道:“爷,祸大了。”焦大看地上的赖二,气有些短了,可嘴里还发着狠道:“奶奶的,跟我搞,老子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巴脚跺着脚道:“你还狠呢,赖总管是来吩咐差事的,你把他做了,还有咱们日子过么?哥几个,搭个手抬屋里去。”焦大倒吸了口气,看着赖二身上的血还在流,他扯了扯猫B眼袖子道:“你去巷子外把李驼子叫来,给他包一包吧。”猫B眼瞪了焦大一眼哼道“爷,过瘾吧,解气吧。”说完一溜烟去了。
      赖二被打的消息不到晌午的工夫就在两府传遍了。贾母和众人正在堂前说笑。宝玉兴冲冲地从门口跑进来笑道:“告诉你们一件稀罕事,今儿个早上,焦大爷把赖二给打了。”说完拍着手哈哈大笑。贾母伸手招呼宝玉笑道:“儿啊,来我跟前坐。下人们争风吃醋也是有的,没打怎么样吧?”宝玉笑道:“听小厮们讲,打得可不轻,脑袋瓜子全裹着,这会儿还挺在家里起不来呢。这狗东西仗势欺人惯了,活该受些教训的。”贾母抚摩着宝玉的背笑道:“下人们打打架也热闹,就是别闹腾出事情来。”

    凤姐站起来笑道:“老祖宗讲得在理,你瞧咱们这里就光会说笑,改天我们在老祖宗屋里摆个擂台,好叫老祖宗高兴高兴。”众人一听,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贾母佯怒道:“鬼丫头竟不说正经话,改天先叫你吃几顿鸡毛掸子去。”凤姐走到贾母身后,轻轻棰着贾母的后背,张嘴先是顿了顿,然后笑道:“老祖宗,这赖二也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错儿。不过我倒想啊——”说着又顿了顿。贾母笑道:“凤丫头,你今儿个讲话也斯文起来了?你想什么就说嘛。”凤姐作色道:“不是我背后嚼舌头,珍大嫂子也太软弱了些。这大家子里里外外一天的事情少说也有百十件,要是没个规矩那还得了。上年头我和宝兄弟从她那里回来,焦大就在那儿借酒撒泼,嘴里不干不净,还竟说些没天没日没王法的话来。都是老仆了,一点规矩都不守,这样下去往后下人们怎么管教?赖二怎么着也还是个总管,犯哪门子错,也轮不上一个奴才出手啊。”

   黛玉掩口笑道:“哟,就是上回二奶奶请吃马的轮回之物的那位爷呀,这回二奶奶还准备些啥子珍馐大餐招待他老人家呢?”王夫人摇头叹道:“凤丫头向来做事把稳得很,可那事儿做得有些不太妥当。”凤姐噘着嘴巴冲黛玉扮了个鬼脸笑道:“林姑娘哪壶不开提哪壶,少不得老太太、太太又要臊我几回。”贾母侧头看了看凤姐,沉思了一会道:“凤丫头这话儿说得也在理。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鸡飞狗跳的也没个体统。珍儿媳妇老实,比不得凤丫头机灵,往后要多帮衬着点。”王夫人道:“焦大是太爷爷面前的跟班,当年也吃了不少苦头,太爷爷在时也少不得让他几分。如今上了年纪,失些分寸也是有的。不光府里的下人们,就是我们这些做主子的也该让他些才好。”贾母点头沉吟道:“论起年纪还长我几岁,七十多岁的人了,可怜见的,当初也没成个家,如今也没个一子半女的。是该让他几分才对,否则下人们会说咱贾家不仗义,亏待了他。”王夫人凑近贾母道:“听说焦大如今还在府里看马,人手紧了少不得还要差着赶车。依我见,也该让他歇歇福了。”贾母点头道:“我的儿,你是惯常怜贫惜老的,午后凤丫头就过府按你婆婆的意思跟珍儿媳妇说说,也说是我的意思。”凤姐学着爷们的样子一抱拳笑道:“遵命,我这就过去。”

   其实焦大并不是不驯服的人,他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是却是欺负不得的。——你瞧,赖二就一句话,小脑袋就差一点开了花。然而,事后焦大又自责不已。

   李驼子请来后,见赖二伤得不轻,急忙从灶间寻了块抹布将赖二脑袋上的血揩了揩,然后在伤处点了些云南白药,末了从褡裢里翻出块白色土布条子把赖二的头缠了三圈。李驼子缠好布条子后拍了拍手上残留的云南白药,笑道:“没事了,皮外伤,将息几日就好了。”说完又歪头从两侧瞧了瞧赖二,随后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些把握。李驼子走出屋门,见焦大抱着双肩蹲在檐下象块树疙瘩,打趣道:“焦爷的手跟卖肉的张一刀一样准的,稍微再使那么一丁点的力气,赖二的脑袋可就顶两只水瓢用了。”焦大一声不吭。李驼子弯腰拍了拍焦大的肩膀道:“没事了,躺两天就好了,你也别惊着。”说完将褡裢往肩上潇洒地一甩,背着手一步三摇地回去了。

不大会儿,赖二醒了,他躺在炕上咬牙发横:“老狗,我跟你没完。”巴脚、猫B眼、大头鱼几个在一旁陪着小心:“赖爷,有话好好说。李驼子嘱咐你要多休息,别激动。”赖二翻了翻白眼,气咻咻地骂道:“小杂种们,还不抬爷回去,叫爷在猪圈里喂虱子啊。”巴脚几个连声道:“是是!”大家七手八脚,连背带抬,把赖二抬回去了。焦大还蹲在那儿,见众人抬着赖二,站起身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众人出了角门,他便又蹲下了。

    马厩里的几匹马估计见日头已上三竿还不见当差,便“咴咴”叫了几声。焦大起身拿簸箕从料堆里兜了一簸箕草料走近马槽,一匹枣红马将脖子伸了过来。焦大拍着马脖子喃喃道:“老伙计,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些事情还想不开啊。”说完将草料抖进料槽。枣红马衔着草摇晃着脑袋。焦大接着道:“你也知道我不该啊,我焦大可是刀山火海里出没的人,我跟他较个什么劲儿啊。啊!”又有几匹马脑袋伸入料槽。焦大象点兵似的,挨个看了看,然后嘬着薄嘴唇一个劲地跟自己摇头。“看什么呢,快套马吧。”焦大一激灵,回头见巴脚、猫B眼一个个愁眉苦脸地过来了。“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的焦大爷,看看,这几个月的银子估计全叫你交扁担费了。赖二在主子那里哭爹喊娘,主子发话了,扣咱们几个三个月的银子钱。”巴脚连叹气带比画。焦大一听,叫道:“好汉做事一人当,不连累你几个,我这就去跟大奶奶说去。”说完把手里的簸箕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走。猫B眼手快,一把拽住了焦大的后襟,顺势把他给拖了回来,笑道:“爷,你还有好脸子去,大奶奶没闲工夫陪你唠嗑。乖乖地套车吧,馒头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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